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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都是风中的事物
巴彦淖尔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
    http://wl.bynr.gov.cn/ 2021-12-17
 
 
 ——刘思思诗歌赏析
■张爱军

  生活在农村的刘思思,每天与农民打交道。田间地垄就是她创作的广阔天地,猪鸡牛羊都是她忠实的第一“读者”,她的诗扎根泥土,接地气,颇具原生态。由此,她对生活的感知与解读,诗性的洞悉与穿越,更具现实意义。“不是朝向天空的华丽礼炮,而是诗歌现场中的一只只小型手雷,每一篇都带着引信扔进了密集的诗群。”
  一、一个把梦做得风生水起的女人
  面对落日
  我盘膝在牛圈旁
  大地温热,鸟声欢快
  牛伸长脖子
  努力舔舐我的后背
  我喜欢这种被当作草木的感觉
  在它们刚刚能够着时
  我向前挪了挪
  夕阳就落入了怀中
  ——《要坐就坐成一个舒服的姿势》
  夕阳西下,结束了一天的田间劳动,诗人又在和牛谈“情”。意在笔先,凸显一种处困养静的功夫。沿着落日辉映的一瞬,笔意恣肆,遂成一首。
  诗中“夕阳”“牛圈”“我”三者结合得错落有致,构成一个情感起伏的曲线。夕阳在“我”的意识作用下,有了情感的参与、沉淀、增补,显得如此乖巧、轻盈、正中下怀。因此,它不仅仅是一个令人感官愉快的不可触摸的外在物象,更是一个内在的“人心营构之象”的增强扫描。这是一个多么舒服的姿势,简直就是一幅画,诗画相映成趣。
  这首诗,感情真挚,气息流畅,朴素大方,娓娓道来。细读,这首诗里隐藏着两个我:一个是作为农民的刘思思,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恬淡自足的田园生活,庄户人家农妇形象;一个是作为诗人的刘思思,那种心猿意马纸上奔腾又无可奈何,浅浅的忧愁暗藏其中。
  种地打粮,割草喂牛,是她作为一个农民的日常;写字作诗,吟成一首,虽然也光明正大,却一直成为她不肯告之村邻的秘密。因为,这和耧犁耙丈耕播点种秋收夏忙的农活儿有点格格不入,有点儿“不务正业”。然而,命运却决意让她成为一个诗人。
  另外,在她的作品《猫的喻体》这首诗里,也明确表达出了自己的这种隐痛和欲望之火:
  猫,是一个独立的个体
  有着能够穿透黑暗的眼睛
  它虽然温顺,却不屈从于囚禁
  它的脚有极强的攀援力
  而我和猫被动地扯上了关系
 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有了猫一半的野心……
  分明是主动和猫扯上关系的,却说成是被动;分明想把自己也变成一只猫,却弱弱地说只有猫一半的野心。这才是这首诗的猫腻所在。尽管从外表看来,她和周围的人们没有什么区别,但在内心深处,她却一直是一个把诗歌创作之梦做得风生水起的女人。她始终是他们中间的一个“另类”,努力在田间地头与锅碗瓢盆中腾挪出这样一个空间,可行可望,可居可游。因此,她的作品中往往带有生活的质感、大地的苍茫和泥土的芬芳,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了。
  二、诗歌法门,不以多而厚之,不以少而忽之
  这一天无关雨的事
  我们只要坐在阳光里好好爱就行
  你折的小伞
  开在我们中间
  ——《雨水》
  寥寥几笔勾勒出绝美的意境,给人以无限想象的空间,这种短诗,最见诗人笔力。这首《雨水》便是这样的一首诗。诗中所呈现出的场景,也许,就是诗人生活中真实存在过的某个甜蜜的瞬间;也许,只是诗人一个浪漫的遐想,只是一个节气的到来。相思未见能相逢,相逢亦在相思里。
  总之,无需多言,“我们只要坐在阳光里好好爱就行”。特别是出现在阳光里的这把小折伞,它像一朵花一样,开在我们中间。“开”字用得太好了,状其情而袭其貌。这个意象的转换堪称绝妙,让人情不自禁、心花怒放。
  诗人作品大都掌控在二十行以内,以短见长,以小搏大。这也构成了她的一个创作风格,有别于那些拖沓冗长,思想不够长度来凑的老太太裹脚布式的创作。泰戈尔的《流萤集》里,就有大量的短诗,泰戈尔自己说:它们可以写在扇子和绢素上。比如 “让我的爱情/像阳光一样/包围着你/而又给你光辉灿烂的自由”;顾城的《一代人》中,“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/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”等等,它们既是诗歌,也似格言警句。
  三、月光下,为生存的压抑命名
  月光下
  我与自己歃血为盟
  许下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
  并为之而努力
  碗里的虚空不停地向杯口蔓延
  我对你说
  我是一个被欲望纠缠着的人
  你看,我的血
  流向每一寸土地
  ——《月光下》
  当啤酒泡沫不停地向杯口蔓延,我的心事就要炸裂。我要告诉你: 我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,我是一个被欲望纠缠着的人。
  虽然说,田间地头的庄稼,牛羊满圈的欢叫,花花草草的陪伴加持,给了诗人无限的生活的诗意,创作的灵感,有时甚至有一种坐拥诗书般的虚妄快感。但现实生活中,毕竟需要她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勤劳作,她就是这里的主人,而非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”的看客,与下乡采风体验式生活的写作者有着根本的区别。那是极其考验和消磨一个人的体力、健康与意志的。尤其作为一个女性,一个有思想,想实现自己人生梦想的女性,殊非易事。
  生活的诗意和诗意的生活,中间隔着一个刘思思。有时近在咫尺,有时又远在天涯。似乎只有入口,而找不到出口。比如:“你看,我的血/流向每一寸土地”“我承认,我的悲伤来自远方/和从未见过的花朵/一个被村庄和草木绊住的人……无论风从哪个方向吹来/都需身披铠甲/摁住欲望的火焰/任汗水腌渍,浸泡/腐蚀如草木的灰烬”等等,这些诗篇就是最好的诠释。亲情、友情和爱情,奋斗、成长和妥协,让诗人的作品经常以“无题”来命名,那是怎样一种无可名状的心情。
  她更懂生活,更富有底层生活的经验与深层次的思考,表达更倾向于重现实的纯文学路径,她的作品是由内向外写出来的,而不是由外向内推出来的。不是纯粹个人情感的发泄,已然包含了一个群体的生活现状。
  这样的诗人我知道的还有几个。比如:安徽煤矿工诗人老井,每天在800米的地下深矿中工作近十个小时,一干就是三十多年,最后终于怀揣着他的《地心的蛙鸣》走进了《鲁豫有约》的舞台,在他的左边坐着身患残疾的诗人余秀华。身患尘肺病的陈年喜、曾经获得过人民文学奖的打工诗人郑小琼等都是这样的诗人。
  当然,每个人都受自己生存环境、阅历、知识结构等局限性,刘思思也不例外。她写好诗,但,偶尔也会出现“脱靶”的现象。比如那首《风中的苦菜花》第二节的表述中就出现了败笔。这首诗,我们读到第二节的时候,情感的表达就逐渐走向分散、肤浅。这句 “时光要用来摇曳”基本等同于“黄河你都是水”,毫无诗意可言。
  不过,我觉得,诗人已然算得上是一个有文字洁癖的写作者了,我这算是对她鸡蛋里挑骨头吧。对诗歌写作,她确是发自心底的热爱。快跑者未必先达,力战者未必能胜。写作似乎从来就是个“软磨硬泡”的行当,作家、诗人须有工匠精神,不是键盘上简简单单敲敲打打的手艺人。有时甚至需要故意躲开人群、屏息敛气、沉静思考,内心之外,寻找一处不世俗的山林,不用装修的岩洞。
  我更喜欢她那些一稿而就野气横生的作品。热乎乎、火辣辣、潮腻腻!烟熏火燎中带一些水汽、酒气。比如《偶得》:“有时候,我也想肆无忌惮地活一次 / 活成一棵树 / 风来时,跟着风动 / 无风时 / 蔚然成风”;还有那首《要给,就给我十里江水》: “不能再喝了/给我的都不要/要给,就给我十里江水/夏日撑一支长篙,沿江而下 / 与往来人对饮,送他们鲈鱼 / 冬天,提一壶50度的老酒 / 披蓑衣,独钓寒雪 / 太长了,遇见不免会单薄 / 十里,足够浩瀚一生”等诗篇。有时候,经她反复修改后的诗,反而失色不少。理性增加了,感性势必就会减少。而一首好的诗歌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。博尔赫斯说:“每当我们读诗的时候,艺术就这样产生了;假如我们看出一首诗表达了某种渴望,而不是叙述一件事实,那这首诗就是成功之作。”艺术是一种比人类情感更深层的东西。人类之所以喜欢艺术,是因为可以在艺术中看见自己。毛姆曾说过这样一句话:为什么我的作品缺陷这么多,却还拥有这么多的读者?
  不仅在文字上有洁癖,诗人在生活中也是这样。也许,我看到的,只是诗人的一个侧面,毕竟我们认识时间不长,见面次数不多,对她作品的解读也并不十分深刻、准确,没有站在诗学的、哲学的、美学的高度上去进行评说。但我相信大家的眼睛,能因会意而感同,又因意会而不同。
  同时,我也相信,她的梦想与坚守不会平白无故地顺着墙根儿溜走。一个握笔等待的人,终会在黑夜中看到那束神至的光。

 

 
   
  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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